修辞学起源于2000年前的古希腊,源头是亚理斯多德的《修辞学》,此后漫长的岁月中,修辞一直独立成为一门学科,直到不知何时,修辞慢慢成为一种语言的使用工具,仿佛食物的调味剂,越来越食之无味。

佐藤信夫在《修辞感觉》提出修辞世界第三条路径“修辞以立其感”后,深入到一些「非常见」的辞格。承袭上一本书的修辞感觉理论,佐藤放弃归纳整理,放弃修辞作为工具,选择推演,进入修辞背后理解语言思考,梳理另类辞格的认识,这种认识于我而言——修辞就是对语言本真的还原。

欲说还休

年轻的诗人,尚不经人事,不知愁苦,往往喜欢矫揉造作。等千帆过尽,遍食人间愁苦,终胸有万千感慨,却无处舒发。

少年不识愁滋味,爱上层楼。爱上层楼,为赋新词强说愁。
而今识尽愁滋味,欲说还休。欲说还休,却道天凉好个秋!

欲说还休,这就是「默说中断」所要表达的说话困境的最好注解,想说却因为不知道如何说,不得不作罢的说话状态,确实存在。所以,书中说到:表达沉默的文字是不存在的,但是沉默不语和话到嘴边不肯说出,都是语言的一种形态。

那么在语言上如何还原说话的本真?——“却道天凉好个秋”,刚刚起了个头的情绪,却仅仅说了这么一句就嘎然而止,诗人自己非常明白,知道不能很好的表达,但是还是想说。一开始不想说,大可直接沉默就是。然而仅仅“天凉好个秋”,诗人在语言上切断了感情的通路,表达上保留了感情抒而未发的大部分,使得虽然想说,但是不知如何说好这样一种焦躁的状态得到满足。与此同时,作为读者,发现已经被作者从叙述的洪流中甩出,叙述和情感就这样结束了吗?怎么明显还存在一种飘荡在水中的晕眩。

佐藤用一个很美妙的表述:此时的我们,就是从叙述的洪流中突然脱离出来的读者。不是作家,或者说是突然接过作者接力棒却陷于走投无路的临时作者吧。

喋喋不休

与欲说还休相对,想说却不知道怎么说的另外一个极端是,喋喋不休的说。默说的另一极就是踌躇。所谓踌躇,就是罗列一大堆词语,但总也找不到准确的词语,显得啰嗦。正如书中所举太宰治《狂言之神》的主人公自杀之前,絮絮叨叨二十多种状态,仿佛一个表达上有洁癖的人,试图寻找一种准确的词语表达,又不得不妥协,堆砌繁多词语来靠近,以求近似,这种在修辞上也称「近义积累」。我可以理解为,这是一种以“我”为视角的踌躇表达方式,那么如果使用“他”视角,如何来还原观察到的踌躇呢?

那时,兄弟是一副不动声色的样子(按嫂子的说法,是总装出一副不动声色的样子)平静地说:“老二,找你有点事,到这吧房来一下。”我老老实实地回答后站了起来。
—— 夏目漱石《行人.兄》

例子中的“兄”是个学者,有着完美主义的过敏性神经衰弱。“我”或者嫂子的视点,都不是表达踌躇,踌躇发生在读者身上,相对于“我”或者嫂子,读者和“兄”没有任何关系,不会如“我”和“嫂子”这般在意「一副不动声色的样子」,那么实际的境遇,读者不得不面临一种「踌躇」的选择,到底应该相信哪一种表述,或者对所有都保持怀疑。

小结

修辞认识,于我最大的认识,剥除掉修辞作为工具使用,它恰恰是说话语言本真的还原。语言不是思考的外衣,语言就是思考本身。